池水很凉。苏言在水中奋力挣扎着,年幼时模模糊糊的记忆又涌上心头,与冰凉的池水一起,渐渐将她四肢冻的麻木而僵硬,把她淹没。
她怕水。
“麻绳拿来了没?”
“拿来了!”
“够结实吗?”
“放心吧,那它捆一头牛都没问题!”
好吵……苏言想要捂住耳朵,可只有她一动,水就不断地从鼻子和嘴里灌进来。嘈杂无比的嘲笑声和叫骂声在耳畔不断回响,苏言动弹不得,仿佛被什么人用结实的麻绳死死捆住手脚,和那时一样。那些孩子开着玩笑,把她像丢石子一样扔向湖里。
“哎你说,我们能不能用她打水漂?”
“你可得了吧,她到水里,只会像大石头一样沉下去的。只有小石片儿才能打起水漂来。”
随着“咚”的一声,水花四溅,冰冷和窒息在一瞬间将她吞噬。
苏言脑子已经变得混沌不堪,无法思考,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:我要活下去……
会有人像那时候一样,奋不顾身地跳到水里来救她吗?
“姑娘?”
好温暖,像是睡在谁的怀里面,想要一直这样睡下去……
“姑娘?能听见姐说话吗?”
苏言猛然睁眼,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映入她的眼帘。
“臭小子,药熬好没?!”丹姐见苏言醒了,先是一愣,然后扭头高声朝门外喊了一嗓子,又碎碎念叨起来。
“那小子真是混蛋,伤口还没好利索,就搞得浑身湿透,这样都不发烧已经是奇迹了。他又不肯说到底怎么回事,还说把你带回来保护,这才第几天啊,就弄成这样……”
丹姐的絮叨被“哐当”一声巨响打断,两人纷纷看去,原是薛晓摔了门进来,左手还端着一碗汤药,他做出这么大的动作,却没有把手里的药洒出一滴来。
“干什么干什么?姐说的有错吗?门摔坏了谁花钱修啊?”丹姐看薛晓冷着脸,一肚子气也上来了,冲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,“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陪我,生病了我是要心疼的!”
苏言扯了扯丹姐的袖子,示意她不要说的太狠。
薛晓没说话,把汤药放在桌上,转身就走了。丹姐也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病,于是干脆不去理他,把汤药端过来,舀起一勺就要往苏言嘴里喂。
苏言回过力气,从丹姐腿上爬起来,又接过汤碗和瓷勺,乖乖把药喝完。
好苦。苏言吐了吐舌头,却见碗底有一块冰糖,显然是刚刚放进去的,还没有化开,她于是把那冰糖放进嘴里。冰糖虽说在苦涩的药汤里浸过,却没有一点苦味,还是甜丝丝的,逐渐将令人恶心的苦味驱散干净。
冰糖化得没了影,苏言却还咂吧着嘴,试图再尝出一点甜味儿。
那天晚上,薛晓没有回来。
……
薛晓一觉得不舒服,就准会去一个地方待上几天甚至几星期,直到这种不适消失。
他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巷,由于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,小镇还是一片繁荣兴盛的模样。可薛晓无暇驻足,只是垂着头,直直向前走着。
直到出了小镇,直到涔水边上,薛晓走了很远很远,一刻不曾停歇。
每次去那儿的时候,无论路途多远,薛晓都不会骑马坐车,只是靠着两条腿,一步一步地走。
涔水边上,在一棵参天的柳树下面,有一块石碑,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“尊师苏怀之位”六个大字。
这块石碑上的字是他薛晓亲手刻下的,他曾十分努力地想要把字一笔一划地刻下来,可他做不到。对他来说改掉一个习惯太难了,比承认恩师的死还难。
薛晓在石碑前跪下来,认认真真地拜了三拜,然后把系在腰间的酒壶取下,洒在石碑前的沃土上,酒液渗入泥土中,将地面染成深褐色。
“老规矩,还是您最喜欢的桂花酿。”薛晓轻声说道,背靠着大柳树,倚着石碑坐下,“这柳树长得太大,树根都把您的牌位给包上了。”
“老师,您在天上都看见了吧,求您给徒儿……指条明路吧。”薛晓双手合十,似是祈求一般说着。
“她一定是您的女儿,您走之前嘱咐过我,要好好照顾她。”薛晓垂下头,把脸埋在自己怀里,和石碑一起蜷缩在大柳树的盘根错节之中。
“我该怎么办……”
天色渐晚,薛晓也合上双眼,渐渐入眠。
瘦弱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出京城那高大的城门,身上甚至还穿着证明他皇子身份的锦衣华服。
他按照歌姬的指示,找到一家当铺,把带出来的值钱物件都换成钱,又去衣坊买了一身普通些的衣服。
要逃脱几个皇兄的追捕,他必须掩人耳目,跑得越远越好。可他久居深宫,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安全?于是只好一路向南,踏上了漫漫长路。
十天后,少年抵达了一个叫丰乡的地方,而他身上却是一点儿钱也没有,更别提食物了。在此之前,他并不懂得节约,更没挨过饿,一日三餐从未少过。
少年不愿去偷去抢,他也太过羸弱,无法去行那不法之事。
那天晚上,他第一次尝到饥饿的滋味。用饿肚子来换自由,这笔买卖再划算不过了,他这样宽慰自己,随便找了个角落,蜷缩着睡下。
南方空气潮湿,虽然不会冷,但对他来说,没有什么比一早起来浑身沾着露水,还饿着肚子更难受的事情了。
“小弟弟,你怎么睡在这儿?地上凉,快起来”正在他琢磨到底怎么办的时候,一个温柔的女声传入他的耳朵。
少年抬头,见是一个眉眼温和的妇人,正微笑着看他。
“是叫我吗?”他指指自己。
“当然。”
他连忙站起来,宫里的宦官曾教过他,跟平等身份的人说话,要先站起来,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妇人又问。
奇怪,哪里还有人会对街边一个小孩的名字感兴趣的。
少年心里第一反应想的是“慕容晓”三个字,可不等把它们说出口,他又想起来,歌姬曾对他千叮万嘱,告诉他一定不要把名字告诉别人。
他于是信口胡编了一个名字,应道:“我叫薛晓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那妇人还是微笑着,塞给他两个白面馒头,还有一个水壶。
他连忙推拒,宦官告诉他不能乱收别人的东西。
那妇人似乎很吃惊,哪个乞丐懂得推三阻四?她见少年执意不收,只好把那些吃食放在少年脚边,然后带着那温柔的微笑离去。
少年愣愣地看着那两个馒头,然后小声说道:“谢谢。”
那两个馒头和一壶水支撑他走了两天,从那之后,少年再也没遇到像丰乡妇人那样好心肠的人。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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